标题:
洋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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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
@为你遮阴
时间:
2017-7-25 17:14
标题:
洋妞
洋妞
碧兰的天际,有一朵白云,轻盈地浮在空中,你仔细看,就会发现,那不是云,是玉龙雪山晶莹的雪峰。人们都说,玉龙雪山纯净圣洁,纤尘不染,不容俗人践踏,所以至今没人能登上峰顶。
宛若白云的雪峰,似乎无限深情地凝望着我们,而我们,却正离它而去。眼前群山绵延起伏,一片绿海,我们乘坐的这辆白黄相间的大客车,象一叶小舟,在这山涛绿浪中巅簸,在群峰间盘旋。
“妈的,这丽江就是棒!”
二狗忍不住又夸了一句。
“前边才棒呢!”
老刘挤了挤眼,神秘地一努嘴,大家立刻会意地笑了起来。
这车上坐了四十多人,除了我们几个跑生意的外,多是当地山区农民和一些出去打工的。而我们前排,却引人注目地并排坐了四个外国姑娘。从后边望去,一位黑发,二位棕发,一位黄发,默不作声,但那些美丽地长发却象瀑布一般披在后边的坐椅背上,随车波动,特别是老刘前边的金发,秀气而柔顺,焕发出一阵阵迷人光彩,还的一点淡淡的幽香。老刘一上车就抢占此座,窗外风景怕也无心浏览。
而我却没这福气。身后坐的是个衣衫褴褛的瞎子,他不时眨巴眨巴白色无神的眼珠,去摸依偎身旁小男孩的黑手。那孩子七八岁样子,大眼睛明明亮亮,看人时透出一股新奇和胆怯。旁边伏着一个满身补丁的中年妇女。
汽车在山中奔驰,轰隆声中,一些人昏昏欲睡。
“傻坐着不如逗洋妞聊聊,”
老刘捅捅二狗,打破了寂寞。
“不聊白不聊。”
二狗来劲了,立即响应。
旁边有人打趣:“老刘不是学了二天外语,今天露一手。”
“哎,我一见老外就没词了。”
老刘有些尴尬,却又摇着手说:
“二狗,你上!”
二狗搓搓手,早就按耐不住了。
他一开始就进攻金发女郎,
“好都都。”
这英语实在糟透了,而且还带一点结巴。
洋妞动也不动,似乎没有听见。二狗脸上微微一红,又大声说:
“好都都!”
金发女郎依然不动,如石雕一般,我们都暗自发笑。而靠边坐的一位黑发女郎却回头微笑。
“假正经!”
“聋子!”
二狗自我解嘲。
老刘撺掇道,
“快,那边上的黑头发!”
二狗悻悻地说:
“黄毛先留给你吧。”
黑头发朴闪着兰灰色的大眼睛:
“where are you from。”
她倒十分主动。先向二狗发问。
二狗一楞,过了一会,忙回答:
“西安。”
二狗那一点英语底子,臭得可以,只能进行最简单的对话,对方发出的问话一快,他就懵了。比比划划,汗都冒出来了。好不容易捉住一句,也只会“ok ok”要么就是“no no”。呱啦半天,老外不知咋样,一车人都替他吃力。
二狗回头得意地介绍说:
“这位小姐是英国人,黄发是法国人,另二位是瑞典的,也是临时结伴来中国游玩的。”
他终于满头大汗,回首叫道:
“快,我没词儿了,都上。”
大家见状,皆退缩不及。因为我们实在连二狗也不如。
老刘大声训斥大家说:
“当初老师叫你们好好学外语,就是不学,现在,傻眼了吧?”
有人立即反唇相讥,
“你才傻眼呢,有能耐上去来两句。”
二狗着急了,
“快,大家凑两句,别冷了场子。”
七嘴八舌,凑出了个“中国的啤酒好喝吗?”
黑发女郎立即一句“very nice。”大家就又瞪着眼没什么说了。
见此情况,女郎微微一笑,便转过头去了。
一阵难忍的沉默。
可能二位都在痛悔英语没学好。
金发女郎此间一动不动,对于这场结结巴巴的中英对话,置若罔闻。
“冷血动物!”
老刘看了一眼金发女郎叫道。大概洋妞冷漠的态度令他气愤了。
“吱___”
汽车突然停住。
“下车尿尿!”司机回头粗鲁地说。接着嗵地一声,关上车门走了。
我们乘机下车活动活动手脚,山区的沥青路面,洁净得和水洗过一样,路边一簇簇小野花开得正酣畅,在清新的微风中轻轻摇摆。远山淡淡的兰,好畅快呀。
洋妞们没下车,也许她们根本听不懂司机的话--尿。而且车外空旷,厕所就是野地,要想安全,就得跑到很远处。
司机提来一捆东西抛在车上,见状我们都连忙上了车,司机坐好后,一边戴白手套,一边斜眼不耐烦地问了一声:
“人到齐了?!”
话音一落,哐地一声,关了车门,汽车飞驰而去。
我们的人没少,洋妞也没少,只听身后有人胆怯地喊:
“还有人哪!还有人哪!”
回头一看,原来是瞎子边伏睡的中年女人,站在那叫。天呀,竟然也是盲人!那瞎子大概是她丈夫――现在座位空着,小男孩也不见人了。
大家向车后望去,车后的公路边上,一对老小跌跌撞撞地向我们追来,一个正是衣衫褴褛的瞎子,另一个是怕被抛弃,眼神几近绝望的小男孩。只是人影越来越小。
满车的人齐叫:
“停车!停车!拉下人了!”
司机却如听不见,嘴里骂着,车依旧飞驰。
女盲人惊慌的手在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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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求求你呀!求求你呀!”
音调已带哭声。
二狗发怒了,用他那闷雷似的嗓子咆哮――
“停车!”
然而,司机反而恶狠狠地加大了油门,似乎谁得罪了他。
女盲人失声哭了起来。
“stop stop!”
洋妞们用清脆而焦急的洋话齐嚷开了。大约是惧怕洋人,汽车慢慢停了。
车至少已经开出了一二里路。
所有的目光都向车后看,有的人甚至站了起来。金发女郎也回过头来,她眼睛很大,是那种迷人的兰色,清澈透明,长长的睫毛,只是急切地向后张望。老刘呆呆地看着她,……
“开回去接人!那是个瞎子,可怜人。”
二狗对司机大叫。
司机却悠然点了一支香烟,斜瞟二狗一眼。
车后,公路尽头,渐渐出现两个人影,小的拉着大的,在跑。踉踉跄跄,象是喝醉了。
人们心里一沉,似乎听见了小男孩绝望的哭声。
发动机在突突突地抖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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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人在抽啜。
远处,瞎子父子,一高一低,歪歪斜斜,还在跑。
砰!砰砰!金发女郎在拍打车门。大概是上厕所,司机不得已开了车门,她跳下车,却疯了一般往车后奔去。
我们都楞住了,连司机也回头瞧了起来。
车外,天还是那么兰,山还是那么青,洁净的黑色路面上,这位姑娘一手扯着几近绝望的孩子,一手扯着踉跄的瞎子,向我们奔来。
那满头金发,在秋阳下闪亮,在风中飘拂,随着奔跑的步伐,有节奏的左右波动,孩子和瞎子也随着那金发一起飘动,远处映衬着洁白的玉龙雪山,隔着车窗,望出去,象看电影。
令人心颤的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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幕。
车上四十多双眼睛注视着她们。
时间似乎变慢了,或许她们跑不动了,但她们还在跑。
只觉得那段路很长很长;时间很慢很慢,
一簇簇野花,在路边颤抖……
二狗叫道,
“洋雷锋!”
声音中带着赞扬。
“妈的,有些人还不如老外。”
老刘眼中泛出一种特别的光,没有了原先的轻佻。
1992年12月于昆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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